2008年7月15日 星期二

〔小說〕彩虹彼端 - 04

大約下午四點過後,作品完成了一半,我的精力也去了一半,只覺得握著滑鼠的手已經虛虛浮浮的了,就好像能量來源換成了意志力。今天就先這樣吧。


我把檔案存到隨身碟裡,然後再將電腦裡的刪掉。我不但檔案不留辦公桌,其他的物品也是,所以我桌上除了茶杯之外什麼也沒有,抽屜也從來不擺東西。

離開出版社,我直接到最近的站牌等了輛公車。一路上還算通暢,交通通常是在五點左右才開始大亂的。我坐在前幾排的靠窗,旁邊坐了位體態臃腫的中年婦女。總覺得獨自一人搭公車真的很無趣,可是小王上班還要一陣子,不能載我一程,偏偏我們已經是彼此唯一的死黨了,一個人回家的戲碼便時常上演。難道只能看著晃眼及逝的店家嗎?想著想著,眼皮又自動闔上了……。



滴答滴答……嘩──!

睜開眼睛,定了定神,發現外頭竟下起了滂沱大雨,路旁的積水已明顯可見。氣象沒說會下雨呀?

再度望向窗外,驚覺離我要下車的地方只剩十公尺了!我嚇了一跳,趕緊將身子抽離椅背,按了下車鈴。

「借過……謝謝!」

由於我的動作稍微粗暴了些,那名中年女子瞪了我一眼。

有驚無險的下了車後,我先到附近的騎樓下打開一直放在背包裡的摺疊傘。

只有我下車呀……看來連走回家的路上也是一個人了。



當我在等過馬路時,一輛公車在眼前呼嘯而過,我下意識的望向剛剛我下車的那站,看看有沒有人下車。只見有個女生用外套罩著上方,顯然沒有帶傘,以外套當作個應急之物。

見到這個情景,我內心躊躇了起來──要不要送她回家?

這時,綠燈亮了起來。為了有更多的時間考慮,我暫且假裝往前走一段路,到下一條斑馬線,以躲避這次綠燈。我觀察了一下那個女生,感覺他身材高佻、體態輕盈,縱使被大雨淋的狼狽不堪,由她的步伐也可以顯露出非凡的氣質。如果我送她回家,不免會被人認為是搭訕,但是不送她回去,又對不起自己良心,我半夜會輾轉難眠。

真是的!這種事情怎麼那麼難下決定呀!

就在此時,我鼓起勇氣移動了腳步,緩緩向她走去。

我將雨傘湊上前去替她擋雨,接著低頭向外套下的臉蛋張望了一會兒,怯怯的說道:「你家住在哪裡呢?」

只見她空出一隻手捂住嘴巴,又驚又喜,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,呵呵輕笑聲隱隱由指縫間溢出。過了半晌,她身子微側,避開我的目光,而另一隻手也捂了上來,任由外套披在她窄小的肩上。

等到她終於放下雙手,露出清秀的鵝蛋臉,羞怯的問我:「你要送我回家是不是呀?」

還好,她沒有會錯意。

「嗯。」我故作鎮定的點了點頭。

「真的嗎?真的很不好意思……」

「沒關係……真的沒關係啦!」

綠燈亮起,我們就這樣並肩過了馬路。

她朝巷子裡指去,「我家在這裡面,還滿遠的欸……你、你會不會不方便?」

「喔、我嗎?」我沿馬路指去,「我家從這裡,一下就到了。」

「真的嗎……很不好意思欸!」從碰面到現在,她始終別過臉,完全不敢正眼瞧上我一眼,再加上她知道我家跟她不同方向,心底大概又更加不知所措了。

「可以的啦,反正我也沒什麼急事。」

「那就……麻煩你囉!」

走著走著,因為摺疊傘本身就不大,供兩個撐實在有些勉強。考慮到她是被送的人,我將傘盡量靠向她,寧願自己溼透,也要保住她的身子。因此,我們的手肘若即若離的相互觸碰著,溫軟的觸感形成一股電流,提供心跳加速的動力。

「你不覺得很奇怪嗎……」聽到她再度開口,我反射性的轉頭望向她,結果她也正好盯著我,彼此的視線輕觸了一下,只見她的眼波流轉,心頭一股暖一升起,緊張和害羞促使我別過頭去;而她頓時住口,帶著嬌羞的神情低下頭。

「你知道嗎?你很奇怪欸……」

突然蹦出的一句話,讓我不知道如何接話,只好口中胡亂應了一聲。

她視線投向遠方的地面,接著說:「這種送人家回家的事情,通常都只在小說或偶像劇裡發生,而且那兩個人一定會……哪知道,我竟然在現實中遇上了……」

「不好嗎?」我帶著幾分笑意,溫柔的問道。

她格格嬌笑了幾聲,「當然好,這再好不過了……只是……」

「只是什麼?」

「只是……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。」

報答?我倒是壓根沒想過。

「不用啦……你報答我,我反而覺得怪怪的……」

「呵……你自己怪在先,怎麼說我了呢?」她戲謔的說道。

聽起來還滿有道理的。雖知如此,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可以報答什麼……不過我是有想到一個,如果她能在我臉頰上吻一下的話……但是,轉念一想,提出這種要求,縱使人家答應了,也難免人家會在你的品格上扣分,所以此舉還是作罷得好。

她見我猶疑了起來,說道:「你儘管說啦,我盡量想辦法給你。」

突然前方一輛汽車竄出,當下不及多想,伸了左手攬住她的纖腰向路旁靠去。女性嬌軀特有的溫軟觸感由指尖竄起,令我的心神不禁為之一盪。我趕緊觀察一下她的神情,他似乎不但滿不在乎,為此似乎還有些歡喜。

「謝謝,你人真好。」說完,朝我嫣然一笑。她俏臉生暈,上頭還沾著些水珠和髮絲,有種說不出的嬌媚。

「我想,我也沒有想要什麼,乾脆我們交個朋友好了。」

「可以呀,」她喜上眉梢的說,「我叫鍾靖惠,你可以叫我Amy。」

「我、我叫張瑞祥,大家都叫我日郎。」我感到受寵若驚。

「呵呵……日郎,你還挺害羞的嘛……」

明明她自己臉頰透著嫩紅,還說我害羞。不過看在她笑起來很好看,不跟她計較了。

「其實日郎是我的筆名。」

「哇!」她驚呼了聲,「我第一次遇到漫畫家欸!」

「那你呢?」輪到我問她了。

「我在工研院上班。」他似乎想到了什麼,忽然盯著我的雙眸說:「早上八點,我會在站牌等車。」

其意涵再明顯不過了,我對她露出會心一笑,「好,我知道了。」

過了不久,她停下腳步,「就是這裡了。」

「喔、喔……」雖然初次見面,但不知為何,竟然感到有些離情依依。

「謝謝你送我回家。」說完,走進騎樓,優雅的倩影就此消失在門後。



我的褲管濕了大半,右半身也濕得差不多了,但我一點也不在意。

誰知道,我送了她回家,夜裡還是難以入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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